【乾元九年闰四月廿七】【梧桐长廊】【陈不离、卫繁炽】绢花与抄书

诸春。 · 发表于 2020-6-18 10:05:56| 字数 2,282

本帖最后由诸春。于 2020-6-18 10:08 编辑

秀女◇卫繁炽
闰四月二十七梧桐长廊申时
同裁梅一路嬉笑着钻进梧桐的荫遮里，口内似真似假地抱怨着：“又是哪个哄了你说这时节银杏林里有白果的？连个青豆子也没找到，倒把人晒坏了——”扑着扇子一转身，却见树行里走出一行人，乍辨清为首的女子便不由得收了笑容，手脚皆尴尬起来，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深吸了一口气后方重新堆起笑容，迎上前行礼：“给陈主子请安，主子近来可好？”

宝林◇陈不离
闰四月二十七梧桐长廊申时
于藏经楼高槛踏出，袖中仍有一缕紫檀香。陈氏往昔在家鲜有抄经诵念，只很偶尔地一两回于灾荒年间，揣着父亲的意思长跪祈福。她认定所谓神佛庇佑皆是世人诳语，而今却装得似虔诚信女，求得平安符一枚，贴身系着。西林园路偏，且紧临落雁，本是人迹罕至，晴书也没有多话，只是紧随着陈氏行走。二人一道栽进梧桐影中，陈氏方搁下遮阳的团扇，舒了两弯细眉。而这一分静谧并未延续多久便被嬉闹声打破，逆光看清来人，又想起前头小春说的笑话，更是眉间一跳，有意拖延了一小会儿，方上前将她扶起。“是繁炽啊，怎么在这儿顽呢？前头听她们说，徐姑姑教你抄《女诫》，可抄完了？”

秀女◇卫繁炽
闰四月二十七梧桐长廊申时
微蹙了眉头，扭着身子娇嗔道：“嗳呀，是谁把这样丢脸的事情告诉了主子？”不等她又来责怪，紧着又陪笑道：“回主子的话，只剩那么两三遍没抄了，今儿夜里就能抄得了的。前两日天儿又潮又闷，好容易得了这么个晴天，便容我顽一会儿么…”实则是才抄过半数，只是这样的事是万不能教“陈夫子”知晓的。

宝林◇陈不离
闰四月二十七梧桐长廊申时
招手叫她同行，扇面轻扑，有风于袖间萦绕，于她回话好似未曾深究，只是清浅笑道，“自前头花朝之后，并未常见你，今日碰巧了，咱们一道回去，也好说说话。”鸢履落地无声，间而有阳光洒落，映得神色晦明难辨，“承贤妃娘娘的恩，花朝给秀女们添了珠花绢花的例，你那会儿挑的什么？”

秀女◇卫繁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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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巧应了一声，走过她身边去，低头轻轻吁出一口气——总算是过了一关：“是挑的素馨…”自知自家容貌生得娇俏，其实更宜海棠玫瑰之类的花儿，与茉莉素馨一流的清雅并不相衬，这般说来必定要惹人来问的，因而含羞一笑，先解释道：“虽说贤妃娘娘宽和恤下，但前面有将要离宫的先届秀女们，后有喜欢打扮的同届姊妹，我怎么好意思同她们争呢？是以说是挑，实则不过是落在后面捡了一支罢了。”

宝林◇陈不离
闰四月二十七梧桐长廊申时
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素馨也好，也衬你。”抬首将一缕青丝抿到耳后，偏脸递上一眼，习惯似的又说教开来，“娘娘慈心，本是为着先届的秀女小主，念及秀女遣返归家，难免心有郁结。然人各有志，亦有时运不同，此时勤学争进，便是日后遣散，或也有大前程的。”

秀女◇卫繁炽
闰四月二十七梧桐长廊申时
这一席话下来，只觉得自己也算是体会得了一二石猴戴金箍儿的滋味，通篇只听进去“遣散”二字，迷迷糊糊地抓住这句话儿笑道：“是，不论旁人如何，我是万万不想被遣回去的——若被遣回去，往后可就见不到主子了。”

宝林◇陈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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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氏此时察觉，眼前的卫小娘子比几月前话多又机灵了——往日她连说话都懒怠，哪儿来这么多俏皮话——暗叹她也是长进了，然而隐隐眉心一跳，似觉不妙。上下打量她，笑着嗔怪，“攒了一箩筐的俏皮话，你到贤妃庄妃二位娘娘跟前说，指不定便搬出祥云了，同我混说什么？”微敛神色，很认真地，“你觉得家里好，还是这里好？实则若真得遣返，也没什么要紧的。”

秀女◇卫繁炽
闰四月二十七梧桐长廊申时
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反倒去问她：“方才请安的时候，妾问主子近来可好，主子还没答呢，是故妾斗胆再问一遍，主子如今比之在祥云宫的时候可要好些？”

宝林◇陈不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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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丝恍惚，随即乌睫轻颤，温声缓言，“我应该算是好吧？我有好好尽了自己的本分，也得了陛下的一两分爱重。上头主子娘娘们有徽音教导，亦不曾为难。”话中微顿，两息之间便又续言，“若论自在，自然是家中最为欢愉。然则我也悉知，世间八九分女子本不与我境遇相通，如今境况，应当算是我有幸了。”

秀女◇卫繁炽
闰四月二十七梧桐长廊申时
微微点头，旋即粲然一笑：“我在主子面前也觉得自在呢…听主子这般说，不论是被遣返还家，还是册封晋位，都要比我现在光景好，又有主子这样照拂提点我，既如此我还有什么可想的呢？只管等着时运来了便是。”

宝林◇陈不离
闰四月二十七梧桐长廊申时
话说到此时，已然是宫道岔口，便是一路荫蔽着，陈氏也已两鬓有细汗，眼角余桃色，将要同她分道而行时，直点了晴书的名儿，“来，给你件差办，你送卫秀女回去，盯着她把书抄了，屋里叫小春替你看着。”晴书两眼紧盯绣鞋尖儿，闷闷应出一声“是”，好容易未露出些笑来，便跟着卫氏去了。

秀女◇卫繁炽
闰四月二十七梧桐长廊申时
原以为已是躲过去了，万不曾想到竟还有这等法子等着，当下不由吃了一噎，半晌才委委屈屈的交手一拜：“那…多谢主子了，我先告辞啦。”着意看了那婢女两眼，可她始终低着头，饶是自家个子小也只得看见半张脸，辨不清面相是善是恶，只得招手唤她：“晴书姑娘且跟我来罢。”讪讪领着她去了。待回到祥云宫，使了眼色给裁梅，态度不必提自是千般温和，更拿了茶水点心好生招待着，只一概不提前面的功课，特意裁了新纸，当着人的面硬着头皮誊了三遍才算交差——即便如此，待那名唤晴书的婢女回去交差，已是入夜了。
是夜裁梅侍候床帐，还忍不住抱怨：“真是个仔细人，要奴婢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算了，硬是盯到天都黑了才肯走，还偏了咱们一只灯笼去……”话说到一半便悄然住了声，只因床上的女孩子已经酣然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