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九年三月初三】【碧落草原】【即墨坤】风起微澜3

即墨坤

即墨坤
三月初三 碧落草原 亥时
噼啪一声干柴迸裂，溅起些许火星。
带着裘皮帽围火打盹的马贩子惊醒，他没有什么名字，客人和部落民都叫他牙侩或者牙子。他是个算不上体面的人，贵客允许他坐下，他竟然睡着，因而醒来之后下意识看了一眼身边金尊玉贵、却安然坐在交凳上烤火的男人，又因为发现对方并没有因此怪罪而松了口气。于是他用粗手搓搓冻硬的鼻子，对着眼前的贵客赧然一笑：“我听中原有句话叫‘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贵客看上的那匹顶顶好的马若是有灵，应该变个仙娥来报贵客的知遇之恩。”口音听上去有些生坳，但说得倒还标准。
眼前的贵客笑笑没有回应这句奉承。
两人依旧坐着，一旁还站着一个更低等的部落民，虽然是自由身，但可能活得还不如达官显贵家的奴婢。他显然是听不懂汉话，而牙侩也不屑于替他翻译，故而只是老实喏喏，头也不敢抬。
贵客却好似突然又看见他一样，也许是玩笑，也许是逗弄，入乡随俗的用当地的语言语这个身份底下的养马人说了一句“塔拉日哈拉（谢谢）”。
牙侩立即附和，并作势要部落民跪下谢恩，那部落民也就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匍匐着身子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许是打心里觉得这个贵客是个好人，牙侩又自顾自的攀谈起来“贵客就是贵客，再来多几次都不必小人传话了……不过贵客，小人也贩了大半辈子马，知这小驹儿大半年便可出栏，何须每年千里迢迢的来看，足足等上了三年呢？”
贵客还未做答，他的副将前来说话，说车已装好，不若早些休息明日好启程。
贵客点了点头起身，原以为这场句话不会得到回应，贵客却施施然转向马主人与牙侩二人。两人也急忙起身，恭敬的微鞠着身子等待下文。贵客开口道：“此去路远水长，这马若是无缘沙场，教它记得生养它的这脉脉草原也好。”
牙侩低声翻译，一直无话的部落民却倏地抬头，黝黑面容看不出年纪，但他的眼眸却像草原上的海子一样，此刻正映着离离的火光。
好像很久没有跟人说过话，部落民干裂的嘴唇张张合合，半晌才磕绊的说出一段不知所谓的土话，牙侩有些不明白，于是只能照着字面翻译。
“他说，马是母马生的，也是天生的、是草原生的。在磨坊里做苦是人的命，不是马的命。要、要什么？……哦要谢谢您带它回到它的命。嗐，这都说的什么，乱七八糟。”
可能还有其他话但是都被风声掩盖，听不清了。草原就是这样，说不准什么时候起风，贴着草皮，一浪一浪的卷起。熊熊火堆一时也被压制，四周骤地暗了下来。
等到风静眼亮时，那部落人眼中的光亮也消失了。
贵客站在那，远在千里之外的府中娇妻为她张罗的这件黑色大氅，垂及地面将高大身躯裹得严实，愈发的威严高大。只是太蓬松厚实，沉沉的压在肩上几乎要将人淹没，起风时便是说话也要稍稍抬颔，免得吃进一嘴毛。
而眼前生于斯长于斯、喂养着照夜白这样罕见良驹的部落民，他却好像只有身上这一件衣服，佝偻在他身上的这一件看不清颜色花纹的旧袍子，襟前与袖口处被磨得油亮，虽然努力的再补丁上打了补丁，还是不经意的漏着棉絮。
四人此刻站在同一块地方，被同一把火温暖，却是截然不同的命。
贵客的心绪不由自主的将他带出当下的场景，因而他对当下也说不什么话来。于是他站立片刻，冲二人略一点头，转身回到一旁温暖的毡房。
副将尽职尽责的跟着上司，见上司一言不发，于是同样沉默的为他更衣准备洗漱。只是在告辞前，半跪在床榻前，对着上司侧卧的背影轻声道：“明日属下便留下两人到镇上采买些油粮炊食送来，叫他们务必办妥再动身。”
贵客没有应答，但想必是同意的。
副将退出毡房，与未离开的两人略一点头回去马车上休息，而这两人则更愿意在毡房外的火堆旁呆着。等明天一早东方天亮，这匹在众人口中罕见的珍品就能顺利的和它的新主人一道回去遥远的京城。篝火旁进餐的矮几上留着一个鼓鼓囊囊地、绣缎织金的银色荷包。
牙侩见毡房里吹了灯，便坐下就着贵客未用完的酒肉吃上几口，黑衣部落民则像个影子垂手站在他身后。
“吃吧吃吧。”
牙侩用部落话这么说着，沾着冷油的手指了一指桌上酒肉却懒得回头，收回手时顺便把那只塞得不能再满的荷包揣进怀里继续道：“银子给你也不知道怎么花，还是吃顿饱饭实在。”
……
火堆哔剥，人声罕至。却是碧落草原上，再寻常不过的一夜。

即墨坤

自序跋：
首先行文刻画上重点的部分有点细碎 这个写的也快 中间有茬去做了其他事 名义上虽然捉了一回虫 改了些更明显的错误 但是仍旧在表达上还是有些问题 这个可能要看看是不是有能力再继续改了。

这说的是一个买马的故事。
一共四个出场人物 1.即墨坤/买主/贵客/客人   2.副将是即墨坤的下属 3.牙子/牙侩/马贩子  4.马主人/部落民老汉
开场是一个晚餐后的场景 客人和人牙子在烤火 人牙子或许是知道这笔生意即将成功或许是奔波劳苦 所以不小心打起了盹 他醒的时候发现身边的客人没有生气 而且一点也没有嫌弃这里 想着生意马上要结束 便不由自主的奉承攀谈起来
这里还有一个沉默的角色 一个部落民 很贫穷 唯唯诺诺的样子 站在那像个影子。这里看上去他是比马贩子还低一等的阶层。
马贩子问 三年前你来这里看中这匹马 之后每年都要来看一次 京城至此千里迢迢 为什么不在马儿可以独立生活的时候就把他带走。
客人說“我知道路远所以这次走了可能就不会再回来，这匹马是应该万里横行驰骋天下的马，如果他以后不能征战沙场只能呆在不算广阔的京城，那么我希望它的记忆里还记得这片生长的广阔草原。”这句话也暗合的客人在当时对自己命运的一个暗喻。客人也是雄心壮志有一个比他能力更强的姐姐 但是姐姐因为受牵连不得不退居二线 他就承担起了义务 为了家族取了公主 做了皇城的金吾卫 这是一个怎么说呢 看似风光但是跟他自己对人生理想有偏差的官职 他抵抗过但是发现自己也无力改变现状所以算是认命了。
他的这句话被翻译给了身份卑贱的马主人听到。
沉默的马主人给客人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被翻译的支离破碎 也许就像很多人支离破碎的命运一样。他说“马是母马生的，马是天生的，马是草原生的，在磨坊做苦是人的命 不是马的命 谢谢你带它回它的命”
这句话因为说的人本身文化水平不高 又有语言的差异 所以听上去有点怪 但他在尝试说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马是母马生的 这是生命在生理上的由来 人论血统 马也要论血统 总说龙生龙凤生凤 这句话是在自古以来被认可的
马是天生的 这里是说马也好人也好 生命的由来排除生理上的 还有一些关于自然和生命本身的意义。这生命的另一层的含义 一个人身份有尊卑 但是一个生命是没有尊卑的
马是草原生的 这是说生命和所处环境的关系 老虎在山林是百兽之王 在笼子里就只是一个凶猛的大猫 马也是 人也是
马主人知道这匹马自己是留不住的 这马的母马也许原本也不该在这个养马人的手里 现代的马场 对于赛马来说 一旦马腿受伤 鉴于饲养成本太高 马是会被安乐死的 这是一个老生常谈的道德主义和效益主义的问题 这里不展开。牧区人迹罕至 很难说母马和这个养马人之间又有什么故事 这里也不展开
养马人认了自己的命 但是却不肯让马跟他一起认命 所以哪怕被马贩子挥呵 哪怕不知道这个马之后会如何 也希望能把心爱的马托出这个偏远的地方。
其实对马来说 在城里吃精饲料和在大草原上自在的生活 可能说不上哪个更好 但是对养马人来说不是这样。这也是很多人会有的下意识替他人做主的思想 为了你好 为我想象中的那种好 努力的把你托到那个上面去。他知道这个客人身份尊贵也看得出客人以后一定会给马过上好日子 他原本只要沉默的继续接受自己的命运就好了 但是当他听到客人的话的时候 有一瞬间人性之中的一些东西迸发了一下 于是他说了那句怪怪的话。这种感情只是一瞬间 可能牧马人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 但是就是那一瞬间的闪光 被客人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客人看到了 但他却无法回应马主人
他俩身份相距太大 无法引为知己 对方跪的太久 你跟他说要自信 生而平等 那其实是看似平等的傲慢。
他有能力让马主人后半生荣华但是这些荣华对马主人来说不是必须的，给马主人钱财给他奖赏只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善良
所以这位尊贵的客人什么都没有说 就像他无法对这天下间 所有命运悲惨认命的人和事做主一样 就像他非常尊贵也无法为自己做主一样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客人的精神内核里并不是乐观的人 他会觉得人与人之间看到的都是彼此的碎片 所谓的了解只是碎片的多少而已 去寻求理解 寻求契合是一个不说绝无可能 但是难得让人绝望的事 所以他默认了每个人都像暗海上飘荡的舟 可能有像今天这样 一瞬间看到茫茫海上一闪而过的火光 这火光可看可知却不可求，而这一次他在一个与自己有云泥之别的人身上看到的 也许就是对生命的敬畏和赞叹
客人不是一个需要为衣食奔波的人 他的生活可能比常人更缺少那些具体的生活 而常人的满足 往往就来自那些具体的生活。
如果不曾看到彼此照应的光火 客人可以继续的生活下去 但是看到了 内心深处那种隐隐的 难以言说的期望开始滋生 所以他很沉默的回去休息 需要平复一下
而这个时候副将出现了 副将描写很少 但是他是一个具体的人 代表了客人所缺失的那种“具体的生活”，他说他会让人去买东西 买一些能用得上的 别人也不屑于抢的东西来给马主人。
副将其实是在宽解客人。
很多时候因为心里装了太大的事 感人力之渺小 所以我们会觉得 算了 有什么用 做了也不会改变。但是副将是另一种自洽的人 他的想法是能做多少做多少 不为自己心安 不为什么宏大理想 就是朴素的觉得可以这样做 是一种善。
驸马是没办法变成副将这种性格的 但是人和人之间因此有了些互相开解的可能 因此可能也不算太糟。

末了又回到马主人和马贩子这里 马贩子得了中介费又拿了买马的钱 之前对贵客谄媚 对养马人呼呵 看上去像一个反面角色，但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坏人吗 又怎么定义好坏呢 我们只能看到彼此的碎片 你又怎么知道马贩子没有尽所能的再这三年间替马主人护住这匹马 又怎么得知他不是替马主人收钱消灾呢 马贩子认可部落民的卑贱 同时也认可这个卑贱的是一匹绝世好马曾经的主人。
照夜白这样的珍宝 对有能力养的人来说是宝 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是祸 所以他说来吃吧 吃一顿饱饭才实在。
我所写的这些也是片段 是需要拼凑的故事 是需要想象补齐的故事
每个人看到的这四个人都不一样 而人生不也如此吗 你以为的了解就没有可能是管中窥豹吗？
所以一切如风起风定 于个人来说命运改变波澜壮阔的一生 于生命本身于时间都是寻常的一夜罢了。
我知道宫斗文写这个有点乌托邦了 剧情方面可能也不需要有这个层面的思考 读者也没有了解这个层面的必要 算是某种创作上的自嗨吧hah

莫教踏碎琼瑶

群名片：即墨坤
剧情：3
人物：4
其他：1
总分：8
一匹照夜白引发的人生哲学，看下来给我一种“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感觉。坤哥对照夜白好好啊，因为想到照夜白这样的宝马原本可以驰骋草原，却很有可能只会被拘在京城的一方天地，即使三年前就决定了要买它，也依旧让照夜白在草原呆了三年并且自己每年都远赴千里去看它，当然这里也借照夜白影射了自己，总的来说是一篇很好的自戏！

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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