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九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宸容殿】【太史烺、司徒】问年宴名单的事

燕小雪

司徒氏
十二月二十九，宸容殿，酉时
明日便是除夕了，这几日为这年宴的操办可谓没闲下来过，除夕宴是一年中的重中之宴，什么时辰做什么礼节可一点也马虎不得。除夕宴分了三个场地，光歌舞的彩排就看了不止三次，更别提当晚百官与外命妇齐聚一堂，如何调配这些人的座位也是需要主理过审的，我负责了场地的一应调度，苏氏便负责场地的物资安排、请柬下发等事宜，诸如外命妇要带携带几个嫡出子女跟随，都需提前上报给宫中，否则当晚多一席位便罢了，若是少一席叫人无席入座便是主理的失职。
当永华宫传来芮氏病重撤掉席位的消息时，眉间就溢出了不悦的情绪，同时也有些担忧芮氏的状况，芮氏近年来颇受恩宠，如何突然间就病得如此厉害，这段时间操劳年宴确实在六宫诸事上并不上心，外加上半月前蔺氏那件糟心事，就更无甚心力去关心六宫诸妃的情况。
往年也有后妃于年关生着病的，无不都硬挺着度过这短暂的半日，除夕团圆宴，图得就是一个团团圆圆，陛下在礼节这件事上是极为在意的，芮氏书香门第，不可能不知道这些。她这一撤，撤掉的岂止是帝王的偏爱？
罢了，到底是苏氏的人，我又何必在意呢……
当皇帝来的时候，堂屋里已布好了饭菜，而自己则对着那份年宴晋级的名单正发着愁，见他进来，便将册子放在桌角，净手准备迎接，而瑾云第一个跑去扑倒他的怀里，声音洪亮地叫嚷着“父皇抱抱”，这一叫惊醒了一旁摇篮里的三哥儿，三哥儿听到姐姐的声音两只小手挥来舞去咿咿呀呀不知在说着什么。

太史烺
十二月二十九 宸容殿 酉时
刚进殿便被小人儿撞了满怀，不意下稍稍趔趄半步，才被李全忙不迭的扶稳，倒是被瑾云这出其不意的“袭击”唬得一惊，但低头对上一双圆圆亮亮、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便也顾不得生气，俯身将咯咯笑的瑾云捞在怀里，坐在臂上，再提步去看尚在襁褓咿呀的聿泽，探下指去捏他日渐圆润的小脸，手感很好，不忍释手，雪嫩的小脸上便也添了一丝红润。

司徒氏
十二月二十九，宸容殿，酉时
朝人见礼的时候见到的是这样其乐融融的一幕，眉山的清冷都显得温柔端庄，瑾云的小辫子扎成了两串葫芦髻挂在两侧，绑着红色的绸带垂在肩上，很是灵动可爱，扑在皇帝怀里一大一小，一个宽广一个娇俏竟是十分融洽。
随人看了眼襁褓中的三哥儿，嘴角溢出的温情笑意是往日里难见的情绪，是终于有了牵绊，有了寄托与挂念的满足。
“泽儿这是想父皇了。”
孩子咿呀的话固然是听不懂的，可并影响旁人去解读这份舐犊。没有在这温情里的多作留恋，转身往膳桌上去，为上座的碗里先添了一勺清炖的萝卜排骨汤，又叫瑾云净手乖乖坐好，待皇帝入座执筷后，三人这才斯条慢理地开始添饭夹菜。瑾云虽然只有三岁，可自打懂事起就有教习嬷嬷时刻指导宫规礼仪，天然流露着一股端庄的气质。
膳过，接过宫人端来的香茗，低眸垂目地侍奉在他的身旁：“陛下，妾有一事不知如何决断，须得向您请教。”待人点头应允，这才不急不缓地说着当下的困扰，“前年年终，您晋了叶氏淑仪，去年她便不在名录内，不知今年是否要添上？还有南宫氏，自打四年前便是夏淑仪了，算一算也有些年头……不知往后是否要要添入年终的名录呢？”
至于卿氏便没提，卿氏不如叶氏、南宫氏之流有家世与恩宠，若是能在这二人的晋升上得到答案，那卿氏便可推导了，况且卿氏今年在万寿节上晋过位份，将来若是无孕，短期内怕是很难再往上走的。

太史烺
十二月二十九 宸容殿 酉时
待用过晚膳，乳母照例来领回瑾云和聿泽，聿泽自然是早早困酣，瑾云双眼也是欲开还闭，却仍强支眼皮、捏着袖围，捧一颗热切的心寸步难离，直是抱她埋入怀里，小脸蹭得外裳窣窣作响，轻拍后背，暖风似的安抚言语拂散离别愁绪，才肯依依不舍的随乳母离去。室内一时静，支使旁立的宫婢开一扇窗，一阵清凉散入暖香似春末的殿内，透出些许生气，夕阳余晖也趁机攀上侧脸，晕开一片潋滟。承接过贤妃递来的茶盏，垂眼但观，全神贯注，神色难辨，不知在想些什么：“燕氏尚在时，未掌宫务，膝下育有一女，也做了许多年淑仪。”

司徒氏
十二月二十九，宸容殿，酉时
皇帝的话不轻不重地落在了耳风中，缓慢沉稳的嗓音如同迅雷风烈般激起了心底的千丈高浪。燕氏是什么人，她原来是燕淑仪，大公主的生母，自打皇帝登基大封时就册为淑仪，此后一直都是淑仪，直到乾元三年东游落水失踪……这才追封了贵妃，衣冠冢入妃陵。至于死后为何封贵妃，明眼人都明白，那是为了安抚定平候接二连三的丧亲之痛，也是成全瑞安这位长女的尊严，更何况，燕淑仪是为了替皇帝挡刀而命丧于此，于情于理都该是妃位的最高规格礼待。
燕氏膝下育有一女，也做了许多年淑仪。
此话已经十分明了，无论是叶氏还是南宫氏，在无权无儿无女的情况下靠着家族的荫庇而荣获盛宠位列淑仪已经是他能给的礼待，打铁还靠自身硬，往后要往上走，只怕还得靠自己了。
如自己，当年之所以能位列四妃，全靠执掌主理之事，若非受到皇帝器用，岂能有此地位？又如曲氏，虽说当年殿选陛下因口误（替身文学）致使她册封昭仪，但终究是镜花水月，升的突然，降得也突然，仅仅也是一句话的事就连降三级，可见皇帝对她并无半分体面，若不是肚皮争气，生了四皇子，何至于又能重回这昭仪之列？
到底是看重儿子啊……
移步至桌案前，将此前犹豫不决的名册又重新草拟了一份，这才递给对方：“陛下看看这样呢……”
名册如下：
祺婕妤白氏册淑仪，婕妤顾氏册淑仪，美人柳氏册贵人
其余人众人（不含边缘皮、特殊皮）皆因此前才晋封不久，故不在此列。


太史烺
十二月二十九 宸容殿 酉时
当年看中司徒氏时，尚还未有这般知情识趣，隔一道珠帘献乐，踔绝之才，不相逾越，倾国倾城，却凛若冰霜，身处下贱，却仰慕高洁，多倔强，多骄矜，奏琴尚且不屑弦外之音，更勿论揣度言外之意。如今，许是儿女牵绊，睥睨做派尽消，司徒氏善解人意颇是陶情，面上笑意便由三分增至五分，一时也不愿再去计较是否有暗流涌动，扫过名册一眼便允她去办，不再谈此，只论其他，待用过一道茶，乘驾返回龙乾。

【结】

国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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